林一武的皮鞋声消失在走廊尽头，办公室里只剩下空调的嗡鸣。林致恒捏着那支刚签完字的钢笔转了两圈，笔尖在授权书上留下个小小的墨点，像只黑蚂蚁趴在纸上。
“说起来，“他忽然开口，视线从窗外的霓虹灯移到林一今身上，“你对现在的香港了解的怎么样？“
林一今正用打火机烤着桌角的一块油漆疙瘩，闻言挑眉：“谈不上熟，不过系统给的资料比黄页还全。怎么，林先生想了解香港？“
“就是想聊聊。“林致恒靠在椅背上，手指敲着扶手，“我只记得...97年回归，一国两制。那时候电视里天天播，说香港是东方之珠。“他顿了顿，嘴角扯出个模糊的笑，“后来在网上还听说这里的老百姓压力挺大，住的房子跟鸽子笼似的。“
“可不是咋地。“林一今吹了吹烤软的油漆，“油麻地那边的劏房，一家四口挤十平米，马桶都得塞在灶台旁边。不过嘛，“他话锋一转，“机会也多。昨天我去旺角，看见个卖磁带的小贩，一天赚的比写字楼文员还多。“
林致恒笑了笑：“我还知道港片很有名，尤其是古惑仔系列，在街上砍人跟切西瓜似的。“
“噗——“林一今刚喝进嘴的茶差点喷出来，“我的林先生，那是电影！真敢在街上动刀，这些皇家警察分分钟把你按进维多利亚港喂鱼。“他抹了把嘴，来了兴致，“说起电影，最近有个大新闻。嘉禾的《师弟出马》，成龙演的那个，票房破了 1102万！你敢信？港岛第一部过千万的电影，电影院排片排到半夜，黄牛票炒到五十块一张。可惜了，我还想体验下80年代香港的电影院呢！“
“这么火？“林致恒自动忽略林一今的吐槽。
“火到离谱！“林一今大手往桌上一拍，然后疼的龇牙咧嘴。“还有电视剧，TVB的《上海滩》，现在全港人都在追。许文强那件黑风衣，裁缝铺都快抄断货了。周润法和赵娅枝走到街上，粉丝能把街堵了。对了，赵娅枝演的冯程程，现在是全港男人的梦中情人。啧啧啧！“
林致恒在桌面上画着圈：“听你这么说，影视行业挺赚钱啊。“林致恒的偶像只有一个人，那就是周星驰，但是并不妨碍他喜欢周润法、赵娅枝。周润法的小马哥和赵娅枝的新白娘子传奇，那是90年代大陆现象级的存在。
“何止赚钱，简直是造星工厂，这个时代各个以后20年风靡全国的男女港星都开始崭露头角。“林一今掰着手指头数，“药师能提前签约，未来的圈粉能力和舆论能力高的飞起。不光是娱乐，商界最近也热闹。李假诚拿下和记黄埔，包喻刚吞下九龙仓，这俩华资大佬，把以前那些洋行挤得没脾气。还有 TVB，利孝和刚去世，邵义夫就把股份全买了，以后电视圈就是他说了算。“
林致恒眼睛亮了亮：“既然这么火，那你说咱们要不要也开个影视公司，或者收购一家？拍点电影电视剧，不比炒黄金稳当？“想想A股，林致恒从内心深处排斥股票什么的。
林一今闻言却摇头，花衬衫的袖子滑下来，露出手腕上的劳力士：“现在不行，池子太小。“
“太小？“林致恒皱眉，“你刚才不是说全港人都在追？“
“林先生您是不知道。“林一今往沙发上一靠，二郎腿跷得比茶几还高，“您知道现在港岛一年能出多少电影吗？“没等林致恒回答，他便自己接道，“两百多部！可您知道这些片子能卖到哪儿去吗？“
他忽然坐直了身子，声音陡然拔高：“台湾、南洋、韩国、越南、日本...这些地方的华人，疯了似的争抢港片！就说新加坡，电影院放《醉拳》，连放三个月场场爆满。泰国的华侨更夸张，专程包船来港岛运胶片回去翻录盗版。“
林致恒愣住了：“这么大市场，还叫池子小？“
“这叫看着大，实则浅。1980年至2000年香港电影票房呈现显著变化，主要受电影类型、市场环境及演员影响力变化影响。
今年的票房冠军《师弟出马》以1102万港元票房成为香港首部破千万电影，这部影片是由成龙自导自演，融合功夫与喜剧元素，奠定其票房影响力。
成龙也凭借《师弟出马》《A计划》等作品连续多年占据票房榜前列，但受限于单打独斗的局限。
许冠文、许冠杰、许冠英三兄弟的《摩登保镖》虽创下1776万票房纪录，1982年后逐渐退出主流市场。
周润发在电视剧领域风生水起，像这部《上海滩》），但电影票房贡献有限。
90年代双周一成格局形成。周星驰、周润发、成龙成为票房保证，形成“双周一成”争霸局面。周星驰崛起是在1992年《审死官》以2980万港元票房打破纪录，开启无厘头喜剧时代。成龙1995年《红番区》以5691万港元票房推动成龙好莱坞发展，但嘉禾电影整体下滑。
到了2000年香港影片票房前十就成了喜剧主导。像《孤男寡女》3521万、《东京攻略》2819万、《夏日的么么茶》2134万占据前三。
动作片开始疲软。《决战紫禁之巅》2133万、《雷霆战警》2051万。等等动作片票房大幅下滑。文艺片倒是票房回暖了，但是港片过亿的都没有。《卧虎藏龙》1476万、《辣手回春》1421万等等，枪战片更是没落。“林一今敲了敲桌子，“您想啊，现在港片靠什么赚钱？无非是武打、喜剧、枪战这老三样。观众看腻了，你说怎么办？而且这些市场加起来，一年总票房撑死了也就几亿港币。咱们现在搞伦敦金，一波操作就能赚两个亿，犯得着去拍电影吗？“
“可几亿也不少了...“林致恒嘀咕道，他上辈子连几十万都没见过。
“那是现在。“林一今压低声音，“您想过没有，要是有一天，这些地方的人不爱看港片了呢？要是好莱坞的大船开过来，把港片的市场抢了呢？“
“不可能。“林致恒笑了，“好莱坞是英语片，咱们是华语片，根本不是一个路子。老百姓累了一天，谁愿意看那些叽里呱啦听不懂的？去南洋放港片都得配国语配音，英语片他们看得懂吗？即使是2025年也有很多港片上映，虽然票房没查过，应该不会差吧。“
在他印象里，这个年代能看懂英语的都是高知，普通人连字幕都认不全，更别说看外语片了。
林一今却没笑，从兜里摸出张揉皱的报纸，摊开在桌上：“林先生，您看看这个。“
报纸角落有个小豆腐块，标题是《好莱坞巨制<大白鲨>席卷全球》。
“这片子您知道吗？“林一今指着报纸问。
林致恒点头：“有点儿印象，在短视频上刷到过解说视频，讲鲨鱼吃人的，挺吓人。“
“吓人？“林一今嗤笑一声，“这片子在北美拿了四亿多美元票房！四亿！换算成港币就是二十多亿！您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？全港所有电影加起来，十年都赚不到这么多。“
他往前凑了凑，眼神发亮：“关键是，这片子在日本、韩国也爆了。老百姓看不懂英语，没关系，影院配当地语言配音。他们看不懂字幕，没关系，这片子靠的是画面。大白鲨从水里跳出来那一下，谁看了不哆嗦？“
林致恒的笑容僵在脸上。
“港片靠的是剧情和明星，好莱坞靠的是特效和场面。“林一今把报纸揉成一团，“现在港片还能靠文化亲近吃饭，可等好莱坞学会了本土化，学会了用画面讲故事，您觉得那些东南亚的老百姓，还会守着港片看吗？“
办公室里静了下来，空调的嗡鸣变得格外清晰。窗外的霓虹灯依旧闪烁，可林致恒看着那些光怪陆离的招牌，觉得林一今的话并非危言耸听。
“再说了，“林一今往后一靠，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，“现在港岛遍地是黄金。买块地，等十年翻十倍；投个专利，将来躺着收授权费。放着这些暴利不搞，跑去拍电影？一部片子拍三个月，赚个几百万，还得看老天爷赏不赏脸。万一扑街了呢？“
林致恒拿起桌上的授权书，划过“伦敦金“三个字：“你的意思是，先搞钱，等有了资本，再回头搞影视？“
“聪明！“林一今打了个响指，“等咱们有了几十亿，直接把嘉禾、邵氏全买下来，自己当老板。到时候想拍什么拍什么，想捧谁捧谁，不比现在小打小闹强？“
他凑近，挤眉弄眼道：“再说了，等您成了香港首富，赵娅枝说不定主动来跟您搭戏呢。“
林致恒被逗笑了，刚才的沉重一扫而空：“去你丫的，少贫嘴。说正事，伦敦的操盘手，什么时候能到位？“
“最早班飞机，明早就能在伦敦交易所门口候着。“林一今拍胸脯保证，“您就等着数钱吧。“
这时，桌上的电话响了，尖锐的铃声划破了办公室的宁静。林一今接起电话，听了两句，脸色微变：“什么？再说一遍...好，我知道了。“
他挂了电话，看向林致恒：“林先生，伦敦那边有点情况。爱尔兰共和军刚才在交易所附近搞了个小型爆炸，没伤人，但交易所暂时关闭了。“
林致恒的心猛地一沉：“那咱们的计划...“
“没事儿。“林一今眼里闪过一丝厉色，“也就是会提前一些时间。正好让弟兄们趁机清场，省得有人碍事。“他食指贴近左耳附近，“林一武，让伦敦组准备二级方案...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