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知许变了。
这是许知珩这几天最直观的感受。
他再来房间时,她不再抗拒;他靠近时,她甚至会主动抬起下巴;连其他的事,她也只是安静地承受,偶尔溢出的声息带着刻意的迎合,像一朵失去尖刺的玫瑰,温顺得让他心头发紧。
“今天想去院子里走走吗?”清晨,他靠在床头,看着身边穿好睡衣的李知许。
“好啊。”她回头,脸上带着浅浅的笑,眼底却像蒙着一层雾,看不真切,“你有空陪我吗?”
许知珩的手指顿了顿。她从未主动要求过他的陪伴。
“今天没什么事。”他最终还是点了头。
两人并肩走在草坪上,阳光透过香樟树叶的缝隙落在地上,斑斑驳驳。李知许的脚步很轻,偶尔会弯腰捡起一片落叶,指尖捻着叶片的纹路,像是在研究什么。
“这里的围墙真高。”她忽然开口,语气平淡,“外面是什么地方?”
许知珩看了她一眼,没多想:“半山湾。”
李知许的心跳漏了一拍,脸上却不动声色:“海市的那个半山湾别墅区?听说那里住的都是有钱人。”
“嗯。”他应了一声,“环境不错,适合养病。”
“养病”——他依旧用这个蹩脚的借口。李知许在心里冷笑,面上却配合地露出感激的神色:“谢谢你,许知珩。虽然……虽然一开始不太习惯,但这里确实很安静。”
她的顺从像温水煮青蛙,让许知珩渐渐放松了警惕。他开始允许她接触更多地方——比如去主屋的客厅看书,甚至偶尔能在厨房看到阿芸做饭。
李知许抓住每一个机会收集信息。她会在客厅看电视时,有意无意地调到本地新闻频道,听主持人播报半山湾附近的路况;她会在阿芸准备食材时,闲聊着问超市的位置,从阿芸含糊的回答里拼凑出大致的方位;她甚至趁许知珩不注意,翻看过他随手放在茶几上的一份快递单,上面的寄件地址清晰地写着“海市半山湾别墅区17号”。
原来她现在在半山湾17号。这个地址像一颗钉子,牢牢钉在她的记忆里。
她还发现,许知珩的情绪似乎越来越不稳定。有时会对着手机皱紧眉头,通话时语气冰冷,挂了电话后,周身的气压低得吓人;有时又会突然沉默,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,一看就是几个小时,眼神里带着她看不懂的疲惫和狠厉。
他大概是在为“码头被端”“线断了”的事烦心。李知许暗自猜测,心里却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——他的麻烦越多,是不是就越容易露出破绽?
这天晚上,许知珩又留在了她的房间。结束后,他抱着她,下巴抵在她的发顶,呼吸渐渐平稳,似乎是睡着了。
李知许睁着眼睛,借着月光看着他的侧脸。他的睫毛很长,睡着时少了几分平日的凌厉,多了几分脆弱。如果不是知道他做的那些事,或许真的会被这副模样骗过去。
她轻轻推开他的手臂,蹑手蹑脚地下了床。走到窗边,她拉开厚重的窗帘一角,望着外面漆黑的夜空。
半山湾……她记得这个地方。以前医院组织团建时,大巴车路过过那里,远远看到成片的别墅隐在山林里,安保严密,门口有保安24小时值守。
想从这里逃出去,难如登天。
但她不能放弃。
回到床上时,许知珩翻了个身,下意识地伸手将她揽进怀里,嘴里含糊地念着:“知许……别跑……”
李知许闭上眼,任由他抱着。黑暗中,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。
跑?
她当然要跑。
但不是现在。
她会继续扮演这副温顺的模样,让他彻底放下戒心。她会耐心等待,等待一个最好的时机——或许是他再次因为“生意”焦头烂额的时候,或许是外面的“敌人”找上门的时候。
总有一天,她会离开这个地方。
带着她收集到的所有信息,带着这副千疮百孔的身体和心,逃离这个名为“许知珩”的地狱。
夜还很长,但李知许知道,自己不能再睡了。她要睁着眼睛,看着黎明一点点到来,看着希望一点点发芽。
哪怕这希望,是用温顺的假面换来的。